阳翟客

懒汉一个,脑补快手慢。

【双荀】令君归

之前那篇漏洞太多,幸好有这位朋友指出! @江驿 超级感谢!于是就修了修。希望大家阅读愉快,有问题的地方请指出。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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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拜起身,荀攸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酸麻,身形微晃几下才站稳。说不上来今天是怎么了,脑子里总是嗡嗡的响,一片混乱。是耳疾又犯了吗?

身边的同僚已堆了满脸的笑冲他揖了一礼,嘴唇开开合合,听半句漏半句的。幸好只是例行的客套恭维,只循了常礼拣些套话应付。

“那令君,下官告辞了。”

荀攸茫茫然地点了点头,恍然又见那一身朝服端雅恭肃的人向他颔首微笑。

荀令君啊。

 

世上怕是无人敢不经通报擅闯荀彧的府门,故而当人们看到有人竟能做出这般无礼之举都因为震惊而呆滞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却也无人敢上前阻拦。谁又能拦得住他呢?

荀攸走得飞快,疾速跨过重重院落。身边的管公紧着步子微微躬着着腰说道:“令君在内室。”荀攸听了也不言语,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走得更快了。他心里有团火,烧得他只想快点看到那个人。

目的地就在眼前,荀攸却收了脚步,瞧着门槛垂首静立半晌。方才走得急感觉不到,这一停下来加上过堂风,刚刚出的汗将里衣黏在身上,让他狠狠地打了个颤。荀攸此时顾不上这些,千言万语将他的胸口塞得满胀,奈何却连一句也挤不出,呼吸都因此而窒住。

他不需要我来说服。荀攸这么想着,在心里暗嘲自己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公达。”荀彧跨槛而出,含了含身示意他入室说话。

待隔着案几两厢对坐,荀彧先开口:“一路急匆匆的,厚点的衣服也不穿,这时节容易着风寒。”博山炉悠悠地吐着轻烟,漫开了一室的暗香。气氛并没有因为这句家常话而缓和下来,荀彧顿了顿道:“公达为何而来?若是为了前日……”

那日曹公不虞之色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识时务者早都闭上了嘴,偏偏他据道据礼地挡了回去,还让人无话可说,憋在肚里沤成了一滩酸苦,面上还要默许赞赏。

在场没有一个人是瞎子,看得清楚。

“自然。”荀攸出声打断他的话。这和他一向不符,哪怕他不同意别人的观点,也会听那人说完再陈说,这么多年,他们二人如此情状少之又少,更别提如今一脸寒霜的样子,简直能垂下冰挂来。

可是,我又能怎样?荀彧这么想着,复又开口:“自夏至本朝已有五代,遑论春秋战乱,王国宗庙覆灭不过顷刻之间。如同天下没有不死之人,千秋万载的王朝亦不会有。”他停了话,摇摇头,勾起的唇角里溢满苦涩:“桓灵以来这几十年来,百姓受的苦够多了……”

“气数将尽。”荀攸终究不忍,替他说了这句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话。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荀攸不是说客,荀彧也非冥顽不灵。只是……只是知道是知道,明白是明白,可有些事,不是单单一个清楚明白就能做的,他们早已失去了这个资格。热血早在漫长的岁月里熬干,不知何时岁月偷换,苍颜白发耳,剩下一颗赤心不知该捧与谁,灼烫了手。

“你……真要如此?”荀攸试图开口说话,不想津液被蒸干后嗓子黏在一起,嘶哑着扯出不甘的询问。

“非如此不可。进爵国公、加封九锡,此礼虽重,就政绩战功看曹公终究是担得起的。只是,位极人臣之后,他会停下吗?魏代汉祚就在眼前了,我明知如此,又怎能……”荀彧的目光透过薄薄的烟雾落进他的眼中,温和而坚定。见荀攸脸色又白了几分,温言宽慰道:“仔细想来,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意之事,谁都是由不得自己。陛下是,曹公是,我是,你亦是。”

荀攸感到了最绝望的无力,随军征战多年,出谋划策不计其数,无论多么凶险的困境都能够找出破局之点。可这一局,却是进退维谷,毫无胜算。他长叹一声,将脸缓缓埋在手中,声音闷闷地从指缝中传出:“若到了那一天……”

其实不用问荀攸也明了,若真有那么一天,荀彧只会从容地踏上绝路。

“我为汉尚书令,领着大汉的俸禄。颍阴荀氏世受皇恩,不可辜负。”

人世炎凉尝遍,到头来发现伤人的从来不是刀剑恶言,而是最柔软的爱,这爱在他心上蚀出了道深深的痕。就是他,荀攸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温柔又残忍的人呢?他的每一个字都将心上的痕扒开,然后为之缓缓地渗出浓稠殷红的血,成为自己最隐秘的痛苦和甜蜜。

“你保荀氏累世清名,血祭旧朝。那我能保什么?”荀攸向前凑了凑,看着那双强装镇定的眼,试图看出些什么:“我保不住你,谁都不能……”荀攸不知道自己想看出些什么。是不甘、后悔?抑或是藏于重重波澜下的心疼?

荀彧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垂眸将那一眼施舍给了含着幽幽烛火的铜灯,一切情绪都被完美地打包起来扔进了灯里,烧化了照了一室。

“公达,你是荀氏子孙。”

 

这仿佛是个谶语,没过多久便成了阖府的缟素,里里外外都是纯白,刺得人眼睛生疼,直落下泪来。隆冬的风以锐不可当的姿态冲进喉咙,叫嚣着撕裂气管。荀攸默不作声地吞下了满口的锈味,最后看了一眼寿春的方向。

 

荀攸病得很重,或者说他病了很久了,从两年前开始就病了,被无人知晓地拖到了现在。医官们来来去去,或蹙眉或叹气,稀里糊涂灌下去不知多少汤药。他没有力气去笑话这些医官们的傻气,病在心上,沉疴难愈,药石无用啊。

在睡梦与清醒地混沌间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榻前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他无心去分辨谁是谁。有时能听到阿鹜的低声抽泣,像一场无边无际的丝雨笼着他。稍微好些能和前来探望的友人说上两句,仿佛只是战事方歇,偷得空闲,相对漫谈而已。可是荀攸自己清楚自己就像个蜡烛,烧一天短一天,清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分清睡梦和现实对他而言并不容易。

“荀令君。”

这是在……叫谁?心心念念的人冷不丁地出现在面前,一派温和笑意。

你保清名我保实势,如今,可如你所愿?荀攸心头一松,任由柔软的黑暗吞噬了他。

似有故人来,邀我同归去。



FI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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